原本娶亲的事还在筹备,桥桥听了这里的消息一发急一要回来,司大少爷那边便胡搅蛮缠起来。反正大大的喜轿早就订好了,你回去跟我娶亲是一路下,两桩急事干脆并一桩,礼节从简。其他的便全由不得桥桥,丫鬟们围着他换喜服,又背着他上了轿。司老夫人一心向着长孙,既已荒唐到这个份上了,总不能叫她的大孙子什么都占不着先,司军长又不在家,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外面敲敲打打起来,就这么便算嫁了!
司浣山本是胸有成竹地等着桥桥回来看双生子,连生意上的事都推至其他时日,奈何司大少爷在部队待久了,做事全然是其疾如风,侵略如火,人可以回来,坐他的喜轿回罢了。司浣山在院子里站了会儿,听隔壁宅子渐渐热闹起来,拿手杖推了推空荡的秋千。
端午过完那艾草的味道还没散去,以往他是常年在外的,对年节无甚感受,原为了胜仗还时有庆贺,后来胜多败少,天天便都一个样了,仗打到哪就在哪歇下。他这宅子里虽说是哑仆多,平日无声无息,但因都是上了些年纪的,很喜欢张罗些年节的习俗,早早地蒸了粽子,挂了菖蒲。端午那日晨起,还端了泡着艾叶的温水来让他和桥桥洗洗手,哑仆一走,桥桥闻手上的艾叶味,他闻桥桥,原来过节是这么个过法,也很好。那天晚间双生子抱过来,额头上还用雄黄酒画了小小的“王”字。双生子长得像桥桥,面目都很清秀,块头也没那么大,两个野心勃勃的“王”字顶在头上,他看了发笑,一笑出声来却又即刻收了声。搬到这里之后,这还是头一次桥桥离开他身边,屋里比往常空荡许多,热闹都在老宅。
七月初的天总是陡然烈日晴空,陡然黑云压城的,傍晚的风刮不动一般浊重,空气湿闷到极点,司浣山站了一会儿只觉膝盖发酸,回屋刚坐下,就听通传隔壁的喜婆来请。
喜婆是外面找来的,她也不知内情。话都是大少爷教的,说这喜事办得突然,礼节也就算了,只盼着亲朋好友都能来见证见证,喜宴是订好了送家来的,一点不烦事不用等,请兄弟务必赏脸。要真是一般兄弟,听了只觉得亲热,司浣山知道他大哥是为了怄他,外面天一变,他内心倒悠哉起来,一点气没有。
他说给喜婆的话听着很诚恳:“实在要请大哥体谅我这一回,他是知道我腿受过伤,现在这外头又要变天,更是难受,寸步难行;且一对稚儿已久病,我不照看着实在不放心;我知道大哥是最通情达理的,只是那没见过面的新娘子,”司浣山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:“我的堂嫂那里,还请你务必先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,我最怕他误会我端架子,马上就是一家人了,伤了和气可不好。”
司家两兄弟的私生活绯闻都属于平地惊雷形式地一下子在城里炸开,司大少爷娶亲,哪个媒婆谈的哪家大户小姐?从来没听过这样的风声!问最开始跟着喜轿一直跟到宅子这儿的人,轿子从哪户人家出来的,都说不知道,他们只看到从司府门口过来。哪有这样的说法!
司大少爷的私宅门口挤满围满,他请的客来得都急匆匆,多也不是为他这顿饭,多是为了来问个究竟。他拽住盖着红盖头的桥桥在院里迎宾接客,直到灯笼
初上,暮色席卷大地,以微雨将暑热收了尾,以虫鸣将夏夜开了头。
喜宴从院里一直摆到内屋大厅,起先还分个主客,闹到后来是喧宾夺主,不知道谁还点了一长串鞭炮扔到正门口大放特放。桥桥在盖着红盖头被司韶楼拽住了,酒全叫司韶楼给拦了,司大少爷牵着他,也不说是谁,别人问了,只回是他顶喜欢的人,就是显摆,没别的。司韶楼一圈走得心花怒放,满面红光,桥桥盖着盖头听他一直停不住地笑,原也很乖地跟着他走,后来那喜婆过来给桥桥说完话,桥桥就急了。人群都端着酒杯往司韶楼跟前起哄,他得了个空,望着盖头底下只望得着那一小块的小地界,挤挤踩踩地,在搡来搡去的人堆里半蹲着拱出了个人缝,撩着盖头就往侧门那儿去了。
雨珠子落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停了,暑热降了些,虫鸣又高起来,一只小模小样的青蛙跳到了秋千椅上,荡不起来,只嘎嘎地干瞪大眼叫,跟忙不迭进院的桥桥打了个照面。
屋里只亮着一盏灯,灯罩子是绣金透亮的,照不出卧室的古色绮丽,这里头像司浣山给桥桥布置的游园,玉石的屏风雕的是龙凤,小叶紫檀的衣柜里只装每日送来的新衣,拔步床被金红薄纱织物装扮地好似雀笼。司浣山倚在侧手边的贵妃榻上,手里一本书,一身夏日长衫,膝上却盖了一层厚狐裘。
桥桥的红盖头被侧门藤叶挂住,只剩一身红绣金的喜服,银流苏对夹在黑发两边,吊片是一对小团扇的花样子,他来时沾了微雨,一张脸像山水分明的水墨画,红唇中略急促的呼吸是引人遐想的留白。司浣山看他忧心忡忡地朝自己走过来,赏心悦目。
“这怎么办,我可不是新郎官啊,”司浣山笑起来,桥桥困窘到脸颊酡红,无措地摸着衣角,司浣山将书放到一旁向他伸出手,桥桥走过去坐到他怀里。他们惯常这样的,司浣山白天少在家,晚上生意场上的应酬却不太参与,上了灯看账本,必要搂桥桥在怀里。入夏屋里用着置了冰块的冷气扇,桥桥的衣衫宽大而丝薄,还是要被那双滚烫的手摸得出细汗,司浣山一心两用,看着账跟他咬耳朵,手也灵活着将桥桥那薄衫脱了叫他纳凉。
“就晓得你该腿疼了,”桥桥头低着看那狐裘,这倒不是顾左右而言他,大半年来食同席寝同塌,真要论实在的,桥桥的一颗心司浣山也该得半颗。“还有两个小东西!”桥桥想到双生子急了起来,“看了医生了么?这么小,是不是也不能吃药?”
司浣山还是笑:“已好了,你一回来就全好了。”
桥桥眉心皱皱的,耳后的流苏斜斜地晃动,司浣山的手往他宽宽的袖口底下摸,被他甩着手甩出来,盯着司浣山非要问出个究竟:“你又在诓我,真的病了?还是你编的瞎话?”
“将你骗回来的瞎话,”司浣山坦坦荡荡的,“不想你和大哥成亲,但现在生米都已煮成熟饭了,”他挨过去亲桥桥的嘴,鼻息混着鼻息,长久又腻人的一个吻,“你还没将我们父子三个抛诸脑后就很好,”司浣山话说得真假参半,以退为进:“新娘子该回去洞房了。”
桥桥搂着他的脖子,红唇边是亲吻的水渍,脸上滚烫,喘得难以平复:“你,你!”司浣山与他面贴面,他的手从桥桥腰间伸下去,伸到宽大的红喜裙里头,桥桥的脖子一下仰起来,那流苏抖着摆。“才这么亲一亲,就湿得”司浣山声音低低的,桥桥哼地带鼻音,其他的话司浣山就不再说了,只是笑。
裙摆铺开,看不见里头桥桥夹着的一双腿,白袜红鞋面悬着空挣,桥桥鬓角汗湿,耳朵里只有彼此的喘息,司浣山倒是早就听到了进屋的脚步。
第三根手指往里头挤的时候,桥桥叫起来,司浣山逼着他两腿开开,跨坐着,倚靠着,桥桥扭着头,才看到司韶楼拿着红盖头从屏风后头走过来。